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扶摇皇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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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诸般心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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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真的死给我看……”

  眼泪冰珠般落下来,坠在凝成一团的暗淡的毛上叮然有声。

  将元宝大人贴在脸上,感觉到颊上微硬的冰凉,孟扶摇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哀求:“你起来啊,你起来,你不是很会骂我吗?你不是很喜欢煽我吗?起来,起来啊,以后你想怎么骂我怎么煽我我都由你……”

  眼泪噼噼啪啪滴落,落在雪色袍角上,是宗越坐了过来,孟扶摇目光一亮,仿佛遇见莫大希望,一回头揪住他衣襟:“宗越,宗越,你是天下神医,救救元宝,救救元宝——”

  宗越的目光,落在她的断指上,又缓缓看了元宝大人一眼,淡淡道:“我不是兽医。”

  孟扶摇怔怔看着他,半晌松开手,宗越却一把拉住她的手,道:“你那截手指呢?趁阵法还没发动,我给你想办法接上。”

  “算了。”孟扶摇抽回手,空空淡淡的道,“断了也便断了,这世上,有多少东西能够断了再续?我为什么要例外?”

  她语气淡漠,眼神空无一物,宗越看着那眼神,震了一震,刚要说什么,忽听战北野低叱:“谁!”

  与此同时战北野衣袖一拂,雪地上腾开漫漫狂风,夹杂着雪雾铺天盖地而起,直扑向一个方向。

  以他的功力,除了长青殿主,便是十强者来也能挡住,然而小小一团黑影一闪,一个东西已经穿越他的掌力缝隙,直扑入孟扶摇这边。

  孟扶摇一转头,一眼看清了那东西,“咦”一声,目光一亮道:“黑珍珠!”

  黑珍珠根本不理她,直扑上元宝大人身,二话不说抱着它就开哭。

  “吱吱吱吱吱吱吱……”

  “吱呀呀吱呀呀……呀呀呀吱吱……”

  “呀吱吱……呀呀……吱吱……”

  孟扶摇一开始还愧疚的听它哭,听着听着眉毛便竖起来,这只是在哭呢还是在号丧呢,听起来就像专职大妈级哭手在哭唱,是不是把元宝从生下来到现在所有生平和哭成歌了?

  听那只还在挥泪倾盆,孟扶摇忍无可忍,抬手就是一巴。

  “你是来哭的还是来救它的?来哭的可以滚了,来救的就赶紧!”

  黑珍珠挨了一巴,才想起自己来是干嘛的,赶紧拖着元宝大人便往旁边雪地里钻。

  孟扶摇不知道它要做什么,伸手想拦,黑珍珠呸的给了她憎恶的一口口水,顺爪踩了她一指,它最近又胖了,足足有元宝两倍大,一脚踩下去,孟扶摇手指都给踩得扁扁。

  身侧宗越拦住她,道:“这种神兽,既然同脉相生,必然有一套它们自己才知道的救命办法,黑珍珠既然感应了赶过来,你就让它去。”

  孟扶摇只好松手,眼见着肥大的黑珍珠拖着瞬间瘦了许多的元宝大人,吭哧哼哧往一个雪洞里钻,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娘扛回了瘦小的男人……这联想瞬间让她嘴角抽了抽,心道不会吧,不会这么狗血吧?

  转念一想,便是那样便又如何?既然天下就这两只长青神兽,本来就命中注定在一起的嘛,只要黑珍珠能救回元宝,她不介意做个媒……

  她心情轻松了几分,听见宗越问她:“这回该把那截手指拿出来了吧?”

  孟扶摇掏出手指,宗越看了看,赞道:“竟然知道用冰雪冻住,还好,还来得及。”想了想又为难的道,“出来得急,身边没有曼陀罗花……”

  孟扶摇平静的道:“没关系。”

  这辈子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,没有麻药缝个断指又算什么?便是肉体苦痛万端,又怎能比过戕心之痛?又怎能比过先前在谷中扑倒在那染血雪中一刻,恸至无声?

  要不是担心失去一截手指影响以后出手,接不接回,也没那么重要。

  她心中最重要的,在前方。

  宗越抓着她手指的手抖了抖,身后战北野呼吸紧了紧,云痕默默转过头去,他肩上金刚单脚站立,黄毛向天,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盯着孟扶摇,半晌道:“好!从现在开始爷佩服你!”

  宗越取出自己的医囊,点燃火折子将那些用具消毒,战北野和云痕都背过身去,前者默然半晌,狠狠一拳击得雪雾四溅,却也不知道在愤怒着什么。

  空气十分沉静,隐约只听见飞雪簌簌飘落的声音,听见刀针细微的声响,听见宗越稳定的手翻找用具的声响,听见屏息的紧张的忍耐的呼吸——那呼吸不是不用麻药做手术的孟扶摇的,是战北野和云痕的。

  明明忍受痛苦的不是自己,他们却更希望能以身相代,而不要看见她的疼痛和苍白,更不要看见她平静忍耐中依旧不灭的笑容。

  他们背对着那一角,竖起耳朵,拼命听雪洞之下的声音,宁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偷听黑珍珠和元宝大人身上,以阻挡那汹涌来袭的心痛。

  利锐的针尖穿透肌骨,十指连心痛入肺腑,不比那一刀一剑霍然着身,疼痛只在刹那之间,这样的痛是绵密的、牵连的、以为它停息不再却实则无声侵蚀的,如同……这一路邂逅的爱情。

  孟扶摇眼底渐渐蕴出泪痕,那泪光闪耀在乌黑的眸中,倒映雪地艳红心血。

  那泪光不为这一刻彻骨的痛,只为那些人生里满目哀凉却又华美饱满的相逢。

  她要记住这一刻焚心的疼痛,记住有过一个人,为她亦曾这般的痛过,甚至也许,从遇见她那一刻开始,便绵绵密密的痛起。

  宗越的呼吸一直是除了孟扶摇之外最平静的一个,他的身份使他不能不保持宁静的心态,然而不知何时,这极寒的天气中,一向肌骨晶莹、虽暑热也不生汗的他,竟渐渐浸出一头的汗珠,汗珠滴落,半路上就被冷风吹成冰珠,一串串落在雪地如同泪珠。

  有那么一刻,他羡慕战北野和云痕,为什么擅医的不是他们而是他?那样他便也可以转过身,去听老鼠的墙角。

  一生里最简单的一个手术。

  一生里最艰难的一个手术。

  他捧着那残缺的手指,像是捧着自己的心,穿针……走线……拉出鲜血殷然的印痕……谁的心上血……谁的心上痕……

  眼前突然一暗。

  刹那间四人都以为,自己痛极眼花了。

  然而那一暗之后便再没有亮起,四面的天色就那么一分一分的沉下来,并不是全盘黑暗,也不是呼啦一下就拉下了黑色的天地幕布,而是像沉入被日光照射的浑浊海水一般,随着日光游移,那光影一点点淡去,像被谁抽去了光芒的经纬,瞬间视野空落而混沌。

  混沌里,令人猝不及防的风声突然响起!

  风声!

  无处不在无所不在密集如雨平地生起的风声!

  那风声竟然像是不知来处,仿佛就像是从空气中平白生成,刹那星雨,无差别的覆盖了这片不大的空间。

  几乎在同时,所有人都动了。

  都扑向孟扶摇所在的方位。

  虽然看不见,但是每个人都早已将她的方位记得清楚,然而那一扑间,每个人都觉得,自己面前仿佛突然多了一堵墙。

  一堵无声无息矗起的,将这空间分割成无数小块的墙。

  而他们就分别被挡在这些墙之间,那些风声依旧源源不断四射而来,再遇上四面的墙互相反射弹射,因为撞击不断,飞行轨迹也就更加千变万幻没有一定之规,于是就更难摸着规律躲避。

  几人都怒喝着,试图冲越这无形的藩篱,冲越这穹庐如盖的暗境,然而他们身形动得越快,那些流动的风声就被带动得越加快速,攻击越发猛烈,他们在其中穿越纵横,不仅无法撞毁那无形的墙,也无法摆脱那附骨之蛆一般的风声。

  战北野狠狠的撞着那无形的墙,大呼:“扶摇——扶摇——”赤红长剑铿然拔出,虹彩一亮,却瞬间被那无穷无尽的昏暗所掩埋,他双手握剑猛然凌空竖劈,轰然一声连空气都似被他劈裂,恍惚间那墙似也一分,战北野大喜着要冲过去,然而只是刹那间,如同掩埋他剑光凌厉红光一般,那无形的墙再次无声无息矗在他面前,撞上去险些头破血流。

  云痕一言不发,抿着唇便拔剑,长剑青光一闪拨回那些风声,又试图将那无形的墙斜挑而起,然而那也是徒劳无功,他是个安静的,虽然焦急却依旧镇定,肩膀上那只却天生是个聒噪性子,金刚大爷在云痕肩上左奔右跳,黄毛直竖,拼命躲着那些风声,一边大叫:“救爷!救爷!爷怕黑!”

  它扑啦啦四处乱飞,振翅带起的气流带动得那些风声来势更急,云痕防不胜防,一反身横剑一拍,金刚大爷直挺挺落了下来——安静了。

  铁成一柄长枪舞得呼呼有声,他是个磐石般的性子,站定了便不动,所以他身周的风声反而不烈,被他舞得密不透风的长枪都拨回去,铁成大声呼唤:“主子——你在哪——”

  姚迅是几个人中武功最弱的一个,但是轻功却不比任何一个差,匿鲛族自幼的训练让他身如游鱼滑腻灵便,行动间不似战北野孟扶摇风声虎虎,他身周的风声也不烈,但是很少打架的姚迅还是很懒,干脆往地上一趴,一趴之下忽觉四面风声止歇,愣了一愣大叫:“主子!趴下来不动就好啦……”

  此时如果有天神凌空下望,便会看见一幅诡异的情形,几个人在一处不大的空间里,看似离得很近,却相互之间无法看见也无法接近,每个人都被透明的屏障隔在一片灰暗之中,像是迷宫之中,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房间之中努力试图走出,有时几乎近在咫尺,手指一递就能碰着,偏偏越不过去,于是每个房间之中呼号奔腾飞越战斗,闹得不可开交。

  只有一个房间,是安静的。

  宗越和孟扶摇。

  天色一暗的刹那间,宗越和孟扶摇都是坐姿,最不方便的迎战姿态,本来战北野几人都在身边护法,也不怕什么袭击,不想这阵法毫无征兆便发动并将众人隔开,等到孟扶摇直觉要跃起,已经慢了一步。

  风声奇急,劈面而来。

  宗越突然一伸手,将她按了下来。

  随即他身子一斜,挡在了她的前方。

  风声飞越,从宗越背后的方向冲向孟扶摇,他若冲天飞起应该可以避过,然而他不过极其轻微挪了挪身子,只求挡住孟扶摇而已,连手中刀针都没放下。

  风声一歇,混沌中隐约听见叮当声响,宗越身子微微一震。

  孟扶摇立即醒觉,问:“你受伤了?”

  “没有。”宗越答得简单,甚至还有几分讥诮,“我又不是你,动不动就掉牙断指,血肉淋漓。”

  孟扶摇听他毒舌,无奈的笑了笑,两人都没有动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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